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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潮|寄萍聚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6-09 17:42:00    

潮新闻客户端 姜晓燕

“再见。”

“再见。”

“再见。”

3028寝室,最后只剩下一个我,我没有人可说“再见”。

我坐在窗前,望着窗外的那株香樟树,静静地发呆:它绿得那么繁茂,那么明亮。我都没有看够,怎么要毕业了呢?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毕业啊!而且是这么快!

行李,我一点点地打包好,分别装在了两个大的纸板箱里。爸爸说,他傍晚开车来接我。其实,早知道同伴们都这么快就离开学校了,独留我一个,我也可以自己打车回家的。

寝室里,上下铺,共住了八个人。我们都来自不同的省份,在这所学校里就读师范专业。从三年前,报到那天开始,我们就住在同一个寝室,一直都是。我住在靠近门边的下铺。上铺,是什么感觉?我从来没有上去过。爬上去,坐在上面,俯瞰对面的上下铺。以前,每晚寝室长都在这个位置,对我们说:“熄灯了,我们睡吧。”她用一根晾衣杆,将开关一按,一片漆黑。在这片漆黑中,我们还要闲聊上好久,才入睡。

我仰面躺下去,身体在没有床垫的夹板上,舒展开。望着屋顶白色的天花板,没有想什么,心里却空落落的沉重。

爸爸来接我了。我从上铺上下来,关上了门。屋里进去了一阵风。

我又打开门,看了看寝室里的每一个角落,轻轻地说了一声:“再见。”

也跟22岁的自己,说了一声“再见”。

这已是26年前的一幕了。静思往事,如在目底。

骊歌。

一年前的这个时候,我坐公交车路过学校,习惯性地准备在学校那一站下车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啊,原来自己已经毕业了。毕业那么久了。学校变成了像故乡一样的地方。

车子,往前开过了一站,我突然心生:停一停。我想回学校去看一看。

我下车,往回走。

校门口的保安问我:“你找谁?”我说:“我找张教授,她是我的语文老师。”保安在登记簿上,写下了我的信息。我庆幸张老师还在学校,亦或者又来了新的张老师。

沿着梧桐树石板路往前走,是操场。操场的边上,几位学生倚靠在单杠上聊天。多么熟悉的画面——夏夜里,晚自修前,我和朋友们总喜欢坐在单杠上,迎着晚风,摇头晃脑地唱歌。松弛为所欲为的时刻,日子又多又美好。

走过操场,来到了教学楼。以前的教室,已不复存在,改成了研究生的教室。里面添加了投影仪,触摸一体机,电脑。墨绿色的黑板右下角上写着值日生的名字,小小的,很端正。

记得,毕业前的最后一次值日,班主任说:“把教室打扫干净,留给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。”我站在讲台上擦黑板,我暗恋的那个男生走了过来,手里拿着一块深蓝色的抹布,对我说:“我帮你。”我看着他,深邃的眼睛里有两个我。我看呆了,他莞尔一笑。我的心咚咚咚,迅速低下头,拿起一截截粉笔,放入粉笔盒里。他拿起抹布擦拭着都是粉笔灰的台面。我们靠得很近,不说话,默默地做着值日,我的心里又激动又甜蜜。过了一会儿,他对我说:“好了。我去水池那边洗一下抹布。”我慌忙中抬起头,看到一点背影。他会知道我的目光,落在那个渐渐消失的点上吗?我的心里满是酸楚的无奈。青春时的很多事情,都是这样仓促的结局。

站在走廊上,看到水泥花坛里,一朵小黄花从杂草间冒出来,绽开明媚的花瓣,静静的,蓄满力量。拐角处,两位学生在那儿互相背诵文学理论:“这个知识点,好难哦。不过,没关系,多练习几遍,就好了。加油!”没有风,鸟鸣特别稠密。

那两张奋斗的脸,好美呀!自从出了校门,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了。也没有人会给我做的一切一个分数来判断。唯有经历一切后,再回头看,才可能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。有时沾沾自喜以为做了对的决定,却大错特错。有时我很清楚自己做的是对的,也坚信自己的选择,但在其他人的眼中,却是不及格的分数。很久很久以后,我才知道自己做对了。毕业后,答卷没有答案,唯有去经历。

从教学楼出来,经过木槿花栅栏的琴房,里面传出阵阵钢琴声。琴房,没有变啊,还在啊,太好了。曾经无数个日子,急匆匆地洗漱好,连早饭都顾不上吃,就直奔琴房。生怕来晚了,没有位置;生怕没有位置,手会生疏。推开门进去,从每个琴房间里,都传出悠扬的琴声来,在走廊上汇成震颤人心的合声。大教室里,一批学生在排练毕业晚会的节目《启程》。清澈的声音,让我想起了李叔同。

毕业了,一切似乎都变了,又似乎没有变。

再回到那间3028寝室,以前的木板门号,变成了铁皮门号。透过微开的寝室门,看到靠门边那个熟悉的下铺,坐着一位学生在看书。我走向她,对她说:“您好。”望望她的上铺,踌躇了一会儿,说了声:“再见!”她把书捧在胸前,笑着对我说:“再见!”

26年前的时光,重临我心头:我心情昂扬,脚步轻快,在七月绚烂无比的阳光中,跑向一片纯白,干净无瑕,还不曾写下一个字的未来。

青葱岁月很美好,此刻也是。

远处传来一个声音:祝贺你,毕业;欢迎你,成长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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